袁紅冰：《酒書九章——飲者心靈聖典》 第一章 酒魂聖潔——凈化心靈的金焰

酒書九章

——飲者心靈聖典

袁紅冰

第一章    酒魂聖潔

——凈化心靈的金焰

天地浩渺之際，萬物紛呈，千姿百態；滾滾紅塵之間，魅惑無盡，風情萬種。然而，我獨癡迷於酒，且以酒爲魂。

美人國色，眼橫秋水而迷離，笑靨如花而明艶，可令鐵佛神迷；妖娃天香，肌膚勝雪而紫霞縈繞，紅唇妖嬈而欲邀蒼天之吻，雖荒野頑石亦會為之情癡。

美人燁燁，可使我心旌搖盪，卻不能令我神迷；妖娃綽約，可讓我情動，卻不能陷我於情癡。浮生如夢如幻，我為之神迷而情癡者，唯酒而已。

我之飲酒，必用鐡碗石杯，玉盞金爵，以示我對酒之神迷不在乎情色之間，而獨戀鐵石錚錚之音；我對酒之情癡不在世俗之內，而懷金玉清越之韻——我爲酒神迷情癡，端在視酒爲心靈的圖騰，視酒之魂爲供奉在心靈之巔的絕對真理。

酒呈水形；英雄虎目中一滴淚水，可映出大海碧波千傾。美人纖纖紅酥手捧鐵碗石杯、玉盞金爵，爲我勸飲；酒影間有銀濤彌空，天河雪浪滔滔。

醉意蒼茫，我遙望的目光隨萬里長風一起垂落於天際：在那猛獸的目光窮途之地，那天河銀濤雪浪枯竭的極致之處，呈現出一團焚毀永恆和無限的金焰——那正是酒之魂。

酒乃蒼天之眼中垂落的大悲之淚雨，故酒呈水形；酒魂熾烈如金焰，而世間萬物皆可於火中凈化爲雪白之灰燼，故酒之魂至淨至潔。

世人智短，俗見淺薄，遂有水火不能相容之說。酒，水形而火魂；水火相容，正反相合，兩極相隨，酒因此而成終極之表述——兩極相隨，即無極之處，永恆和無限的盡頭，那絕對真理棲息的哲學意境。

故癡迷於酒，即是癡迷於金焰凈化萬物之後的虛寂與聖潔；沉醉於酒，即意味著沉醉於絕對真理的撫慰——美人妖娃紅唇玉手的撫慰下，情色之慾動盪如風中花海，心靈卻因此迷失於本能的誘惑；絕對真理的撫慰，則可使心靈寧靜，猶如連風都沒有留下足跡的雪原。

人生即理解存在——對外，理解客體宇宙；對內，理解心靈。理解客體宇宙需要憑藉自在的物性邏輯，理解心靈則只能借諸心靈的自我凝視。

爲讓心靈的容顔真切地從自我凝視之鏡中呈現出來，心靈首先必須達到至潔至淨的純粹狀態。然而，現象世界裡，紅塵三千丈，迷茫了人類的視野，也使心靈蒙塵。拭去世間重重的灰塵，讓心靈進入純粹的狀態，不僅是理解心靈的前提，也是準確理解客體宇宙的要求。因為，如果心靈處於矇昧狀態，對於客體宇宙的理解，就會由於缺乏主體價值之舵而迷失在物性的黑暗之海。

我癡迷於酒，端在酒魂聖潔如金焰，能凈化心靈；我信仰烈酒，只因烈酒乃萬酒之王，其魂熾烈如金日，故爲酒中至聖至潔者。唯有能知烈酒可使心靈進入純粹無塵意境的飲者，方可自詡爲酒之摯友，飲中之聖賢。

且看茫茫人世：少年青翠，少女艷紫，少年男女間深情的注視最燦爛；孤寂的老人回顧人生的目光最蒼茫；刑場上良心犯向天際的遙望悲愴如金風紅葉；年輕女尼青燈古佛下注目虛寂意境的眼神明澈得近乎荒涼。然而，天下飲者且靜聽我一言：大千世界中，唯有心靈對心靈的自我凝注，離人生的真諦最近。

真實的人生是心靈向真理的獻祭；聖潔而純粹的心靈即真理深長至極的微笑。與心靈對話——通過心靈自我凝視的無思冥想來對話——意味著神聖無尚的精神事業。

以佛學爲經典，幾乎所有渴望理解心靈意境的精神苦修的派別，都把無思的冥想，即心靈的自我凝視，作為開啓心靈之門的鑰匙，然而，與心靈對話不僅意味著神聖的精神事業，而且艱難得猶如在鐵鑄的荒原上播種血滴，危險得宛似作鋒刃上的胡旋之舞。

心靈凈化至纖塵不染的純粹靈性狀態，構成與心靈對話，即心靈自我觀照，自我欣賞的前提。然而，心靈的宿命在於，他是物性本能形式的囚徒——爲保持現象世界中的存在，他只能接受這種宿命。於是，現象世界中的滾滾紅塵污染下，心靈迷失於重重誘惑，萬種幻像；心靈回歸至淨至潔的純粹意境之路，“難於上青天”。即便智靈風清月白如達摩者，爲拭淨心靈，也不得不於黑洞中，面鐵石之壁，如一枚黃葉枯坐十年，以待塵世誘惑凋殘。此足見與心靈對話之艱難。

與心靈對話之危險則在於，心靈的自我凝視悖逆屬於現象世界認識論的主體和客體分立的邏輯，心靈因此進入極端敏感而脆弱的狀態。主體和客體的分立在心靈的自我觀照中湮滅，邏輯的困惑隨之浮現——心靈的自我觀照，意味著主體對主體自身的理解，而客體則消失於無形。於是，心靈敏感似猩紅的傷口，脆弱如乾枯的羽毛草；在邏輯困惑的狂風摧殘下，心靈極易進入瘋狂狀態——自我觀照的心靈異化成一雙狂亂眨動的瘋子的眼睛。這就是諸多精神修煉派別所謂的“走火入魔”。

爲方便渡過塵世苦痛，進入純粹心靈意境，克服心靈自我觀照的艱難，規避與心靈對話的危險，佛學及至苯教皆設觀想本尊之教和吟頌咒語之學。

佛家有教：通過無思的瞑想實現心靈自我凝視狀態過程中，修持者應觀想其信仰的佛或菩薩本尊形象，以廓清無盡紅塵誘惑，破除自我觀照的混沌困惑，化解靈智迷失、狂悖瘋癲之險。

佛家有樂，如秋風低迴，如秋空寂寥，如秋雲清淡，如秋花靜美，如秋野深長。佛樂之意，在於經由吟頌佛家經咒，使寂滅的真理化作縷縷縈繞於心靈的音韻；引導吟頌者於忘情之際，抖落千般塵憂俗慮，訣別萬種紅塵慾念，回歸屬於心靈的原初靜謐與淨潔。

然而，無論觀想本尊，還是吟誦經咒，都殘留著形而下的痕跡；試圖借諸形而下的方法進入純粹的心靈意境，猶如鐵鏈束住雙翼的鷹想要飛上蒼穹之巔，那只意味著註定在絕望中乾涸的渴望。

形而下陰影遮蔽的心靈之鏡，不可能在自我凝視中映出絕對形上的心靈終極意境。觀想本尊和吟頌經咒者的瞑想中呈現出的，只能是心靈朦朧的背影——背影表述淒涼的遠離，或者悲愴的棄絕，而不是救贖。

思想是我的終身苦役；與心靈對話，則是我孤獨寂寞的心尋找萬年知音的唯一之途。心靈的自我凝注即與心靈對話的方式，而無思的瞑想狀態乃是實現心靈自我凝視的前提。爲進入無思的瞑想狀態，我曾遍歷艱難，並屢經絕望。

冰峰映金日，霞影輝煌如萬座皇冠；雪嶺似群龍騰躍，狂舞於蒼穹之巔——西藏高原是離太陽和心靈最近的地方。念青唐古拉峻嶺間，一座色澤近似乾枯火焰的斷崖，峭立於蔚藍如蒼天之戀的聖湖旁；斷崖上的岩洞，是金鷹之巢和苯教苦修者尋找心靈安寧之處。

青銅色的高原上那搖搖滾滾的風告訴我，千年之前，一位藏族美人因情裂而心碎，苦痛的烈焰將美人破碎的心焚爲灰燼。心如死灰之際，美人聽從金鷹長嘯的召喚，踏著苯教苦修者在岩石上留下的足跡，進入那座斷崖上的岩洞。於是，美人艷如鷹血的容顔肌膚化作一副枯骨，美人苦痛的心靈湮滅於岩洞的萬古死寂。

爲與心靈對話，我曾撕一縷殘破的風纏在額際，進入那座岩石。

面對美人生命盡頭的那具清俊秀麗的瑩瑩白骨，我盤膝端坐於萬古死寂之巔，以示深戀生命虛幻之意。澄思靜慮，萬籟俱寂。於是，時間湮滅，日月輪迴已與我的生命無關；古老歲月中鷹嘯在死寂之上劃出的道道傷痕，一度血色殷然，此刻也隨時間一起虛化。

無思的瞑想意境之門已經爲我開啓；純粹的心靈意境即將撥開塵世混沌而浮現。就在這個比生與死更接近終極命運抉擇的節點上，能醉倒蒼天大地的芳香沛然湧入我胸懷，那是美人清俊秀麗的白骨千年不散的氳氤。

一時之間，紫霞縈繞，金霧彌空；美人瑩白如初雪的骷髏，揮炫紫之霞，踏璀璨之霧，作妖嬈之舞。我的心瞬間化為虹霓，尋找純粹心靈意境的初衷早已棄於不顧，只有一個信念如殷紅的獸血，迸濺在我的視野間：

“如果真理是醜陋的，我寧肯愛戀美麗的謬誤；如果純粹的心靈是荒涼的虛無，我寧肯以血爲酒，與唯美的幻影共謀百年之醉。”

於是，進入純凈心靈意境的辛勞又一次功敗垂成。

橫斷山脈，千壑万谷，鬼斧神工，似蒼天的詛咒在東亞大陸之上劈開的傷痕。山脈東側，貴州高原霧擁雲繞的巨嶺之脊上，有一片天雷焚毀的古廟廢墟。爲追尋佛的遺蹟以回歸心靈，我曾走入這片紫穗的羽毛草搖曳的廢墟。

一座佛塔傾斜，色如枯骨；一株古楓枝幹似鐡，紅葉勝火。我枯坐於佛塔古楓下，肩頭暗紅的晚霞，被如霜的冷月之輝拭去，朝陽又將冷月之輝焚成淡金的灰燼；垂首瞑目之間，金日寒月幾度輪迴，塵思俗慮隨紅葉漫天飄零，佛的寂滅虛無意境終於呈現在人類命運的盡頭，猶如一片殘雪，同時，竟有一條色澤淡藍的花枝，招搖在殘雪間。

我得天啓，遂知是佛拾起殘雪間的花枝，斜插在自己心靈的鬢邊，於是，淺藍的花色化作佛唇角那一縷如夢似幻的微笑。

不過，佛的微笑並非窮盡對心靈意境的理解後湧現在絕對真理之巔的歡欣，而只是借諸人生寂滅的真理超渡塵世苦海時得到的喜悅——那種喜悅意味著對心靈存在的悲愴否定；佛的寂滅虛無之說則表述人生的宿命，而不是心靈的純粹意境——在佛心的盡頭，我只看到一片虛無的殘雪，卻沒有找到心靈的聖潔和豐饒。

十餘年間，我步上窮蒼穹之巔，深究於永恆之外，回歸時間的起點，遠索生命的盡頭，只為尋找純粹的心靈意境。

我曾凝神傾聽海浪松濤，竹韻澗鳴，欲借天成妙音，滌盡現象世界的浮光掠影對意識的污染；我也曾召喚天雷烈焰，入我胸懷，焚毀萬千思緒，凈化精神。

殫精竭慮，以至於形銷骨立，如從萬年風塵中走出的苦修者。然而，純粹的心靈意境仍然是天際之外的苦戀，而不是懷中的美人。我已萬念俱灰，心化頑石，只為純粹的心靈意境難覓難尋。

心已死，神當滅；既然心成頑石，便應遠赴堅硬而荒涼的死亡。於是，我攜鐵壺，盛西鳳烈酒，西出玉門；隨枯槁殘破的荒野之風，前赴飛鳥不臨的絕境死地，萬里黑戈壁。

終有一日，落日如浴血，長霞橫紫空；我已臨殘破的風都躑躅不前的絕境死地。

一巨石突兀臝露，其色似遭天雷之火燒成枯黑。我倚石而坐，只為黑石裂痕間，一叢纖秀的花枝招搖，花色如淡金的淚痕——願我峻峭的死亡間，也有淚痕淡金如殘花。

背倚黑石如鐡，縱目四野蒼茫：左側，群嶺陡峭如刀劈斧削，仿佛埋葬萬年時間屍骸的青銅鑄就的墓地，高遠處，淺藍的雲際之外，祁連雪峰流光溢彩，似金濤銀焰；右側，大漠慘白，沙霧瀰漫，茫茫沙海間曲線悠長的輪廓，宛似天殤之輓歌的音韻在永恆的死寂之上起伏；前面，唯有亂石遍野的黑戈壁，一直伸展到鷹翼般的目光也不得不垂落之處——那裡唯有風塵漫漫。

願死之意如怒奔之雄馬逐風。我欲縱酒而亡：讓烈酒焼裂白骨，讓酒魂之金焰焚毀頑石之心——我將沉醉在裂骨焚心的苦痛中，化為一縷燃燒的虛無。

於是，我仰首向蒼天，亂髮如狂風，雙手高捧鐵壺倒灌，西鳳美酒滔滔似天河直下，作銷魂赴死之飲。

一狂飲之後，悲情經天，哀慼徹地；黑雲似鐡，灰霧如晦，愁雲慘霧間，只為生不能英雄，死難以唯美，而大興經天徹地之悲哀。

二狂飲之後，號咷痛哭，似猛獸心碎；銀淚滔天，似大河破堤，長江橫流；淚盡血湧，長嗥如野狼哀歌欲絕，如鐵石苦痛悲吟。

三狂飲之後，紫霞虹霓起於心間，塵世悲愁如殘花紛落，黃葉飄零，瞬息之間，我竟全然忘憂，只覺“酒就是詩，酒就是歌，酒就是歡樂。”

四狂飲之後，天雷震蕩，大喜若狂，只願乘長風，以達天際，用刀鋒般的雙唇親吻殷紅如鷹血的落日，那關於美麗凋殘的天啓哲理；又欲淩雲直上，折雷電爲刀，剖出我在金焰中燃燒的頑石之心，供奉在蒼天之巔，作為向酒魂的獻祭。

五狂飲之後，酒香濃艶如花海，我忘情且忘形矣，只思以赤子之身臨污濁之塵世；行隨思動，手似龍爪虎掌，碎身上之衣如碎重重紅塵，剎那間，便臝身赤體伴荒野之石而立，沐浴於紫霞縈繞的風中——沐浴淨身之後，我要迎取絕對真理的新娘。

六狂飲之後，神形俱滅，我遂得大自由，狂歌醉舞於無限之外，永恆之巔——我向萬年時間的殘骸拋含情脈脈的飛吻，如漫天燃燒的紅葉；我對人生虛無的宿命傾訴海枯石爛的苦戀誓言，或爲那些以我的頑石之心爲情殤之地的美人，吟詠刻在白骨上的詩篇。

七次狂飲之後，蒼天驟然傾頹，大塊一瞬崩潰，宇宙湮滅於虛無；視野間唯餘酒海之銀波雪浪，一輪金日從怒濤無垠的酒海上壯麗升起；金日即是“我”，“我”即金日——“我”沉醉於酒海，只欲與酒魂合一，以達至淨至潔的心靈意境。

八番狂飲之後，聖火金焰、流霞銀浪間，“我”已消失爲一片璀燦的虛無；自我意識湮滅，以主體和客體分立爲存在原則的現象世界隨即隱入虛無；形而下的人世紅塵風流雲散，重回混沌，我的生命升華成一縷無我無他的唯美之靈，瀰散於絕對形上的意境。

九輪狂飲之後，竟然酒意全消，神清氣爽；天地之間，一塵不染，唯餘青天白日，皓月銀穹，猶如我烈酒淨化過的心靈；大野之上，四合之內，瑩藍的淚影流光溢彩——那是因為大歡悅的熾烈之淚淹沒了我的視野；沉醉了我的心靈。

我荒涼的心靈曾在比“死亡之海”羅布泊更孤寂的命運間流浪，我的思想也曾從人類萬年心靈史的起點處跋涉而來，可謂“上窮碧落，下黃泉”，歷盡熔金爍石之精神苦難，只為實現“與心靈的對話”，只爲通過心靈的自我凝視，從純粹的心靈之鏡中，看到我來自天啓的“心靈的容顔”。

可是，天地不仁，命運冷酷，十年追尋，只找到峻峭的絕望。以至我頑石的心裂，但願縱酒而死，以慰絕望。

嗚乎噫嚱，天心地意鬼神難測。万酒之皇冠西鳳烈酒，竟以熾烈得可令太陽羞慚的酒魂，拯救我於絕望與暴死之間：酒魂燁燁，將我心靈凈化爲一片金焰炫目的虛無；酒魂輝煌，將心靈熔鑄成一面純凈至無“我”之境的靈性天啓的銅鑒。

驟臨超凡脫俗之大喜悅，怎能不令我金淚滔滔，滌蕩宇宙，濫觴於蒼天大地——生死俱忘之際，淚濤如銀河從天頂滾滾而下，只為找到信仰的歸宿，心靈從此不再流浪。

世間萬般苦，人心乃苦之冠；遂有飲者藏心於酒意，借沖天酒香，以忘塵世之苦。此可謂借酒而忘憂者。

紅塵彌空，人心蒙塵，虛偽骯髒莫過於人心；故有飲者常沐心在酒泉之中，洗去心間重重紅塵，以使真情憑酒意而臨世。此可謂以真性情而戀酒者。

不過，此二者皆非酒之知音。唯憑天啓之慧，知酒可凈化心靈至絕對形上之意境者，方可稱為飲者中之酒仙。

塵世間之火，可熔金銷石，使萬事萬物化作燃燒的風，飄散爲虛無，卻唯獨不能凈化心靈。酒有波光濤影，酒魂則金焰聖潔；我謂酒魂聖潔，只因經酒魂金焰凈化的生命，才能進入純粹的心靈狀態——天下萬事萬物唯心，純粹的心靈即聖潔。

酒魂中有純粹的心靈意境；酒魂即我心靈的故鄉；酒魂的金焰即我供奉在心靈之巔的信仰的聖火。

僧人枯坐於青燈古佛下，以求人生真諦，雖有晚秋黃葉之靜，卻少可驚艷鬼神之大美；對於我，天下第一酒徒，終身思想苦役刑徒，舉鐡爵石杯，捧金碗玉盞，縱烈酒焚心，乃華光映日的精神修煉方式。

每當“我”在酒魂金焰中湮滅，豐饒的虛無意境便從宇宙之外湧現——因絕對形上而虛無，因唯美的靈性而充盈；由於超越永恆和無限而無始無終，由於不受物性邏輯羈絆而不生不滅。

古來聖賢皆虛妄，污酒詛酒萬年。天下酒徒，有真情如鐵石，酒魂遂得以傳世，銷人間萬古悲愁。我今頌酒魂聖潔，願天下酒徒以心靈爲祭壇，以酒魂爲絕對真理，懷抱唯美之靈，醉臥於豐饒的虛無意境——命運已在物性貪慾中腐爛的人類，將因此得到末日拯救，並解脫回歸永恆的物性黑暗之大劫。

（未完待續）

（《酒書九章——飲者心靈聖典》袁紅冰著 / 二零一七年四月第一次出版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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