袁紅冰：《酒書九章——飲者心靈聖典》 第七章 酒性雄烈——在英雄血海中燃燒的聖火

酒書九章

——飲者心靈聖典

袁紅冰

第七章    酒性雄烈

——在英雄血海中燃燒的聖火

天地無情，世事無常，人生百態。然而，凡人，無論人格高貴，還是生性卑賤；無論追求形而上的意境，還是自甘腐爛於形而下的慾望，都有屬於自己的聖物——僧尼以佛骨火焚後之結晶爲聖物，沒有道德之魂的金錢則是奸商惡賈的聖物；猶太人奉哭墻爲信仰的聖物，骯髒的權力則是政客的聖物。

似海濤激盪於巨爵中之血酒，乃是供奉在我心靈間的聖物。酒是可爍石熔金的烈酒，血是點燃萬古歷史的英雄之血，可盛下天河的巨爵則由黃金鑄成——烈酒乃萬酒之王，英雄之血乃血中之聖；我用黃金鑄成血酒之爵，並非視黃金爲財富的皇冠，而是因為黃金璀燦，宛似遠古荒野中金日的殘骸。

美女妖娃國色天香，終生的祈盼只凝成一滴晶藍的願望之淚：唯願如花的生命能在鐵血男兒金焰般的眼神凝注中，頃刻化為艶麗的灰燼。只是不知何者乃美女妖娃的聖物——是透過璀燦的酒影在她心間灼出紫霞般傷痕的雄性那熾烈的眼神，還是她心間的傷痕。

美女妖娃，秀色天縱，以誘惑英雄的盼顧爲天職。英雄男兒則終生渴望爲天下公義壯麗一戰，讓血迸濺在蒼穹之巔，以唯美激情的名義，將蒼白如雪的虛無宿命染成殷紅。

庸脂俗粉愛金錢權勢，浪女蕩婦喜塵世浮名，唯美人妖娃依戀英雄，如彩雲追明月。然而，英雄之戀浩蕩千古，必定情歸烈酒；只因酒性雄烈，堪為英雄之魂；命運常須借烈酒之金焰，方能熔鑄出英雄人格的金冠。

我不尊奉上帝。我是一陣荒野之風，從豐饒的虛無間偶然湧進塵世，因而自由是我的天性；天性要求我直視上帝和一切絕對者的眼睛，絶不作謙卑的被創造和被放牧者—— “鐵鏈鎖不住自由的風”，即使鐵鏈是用神聖信仰的戒律鑄成。

我不會皈依佛學。我是唯美之靈的意境性存在的信使，我的天職就是摘取一縷唯美之靈的信仰，和一縷艷紫的晚霞，挂在人類心靈的枝頭，如果人類還有心靈的話。佛學寂滅的真理，雖然純澈，卻太荒涼；雖然能觸摸到絕對形上的意境，卻沒有唯美之靈的豐饒。佛學哲理的盡頭處，供奉著一個慘白的骷髏，骷髏眼眶黑洞中凝結著乾枯的死亡，我卻堅信，即使是骷髏眼眶的黑洞中，也應當有花影婆娑的淚光絢爛閃爍。

我目光高傲如金羽之鷹，振長翅，馭荒野之風，越過佛和上帝，只把無尚的崇敬送給金爵中的血酒；那是烈酒和英雄之血交融而成的生命哲學，那是屬於自由人的信仰。金爵煌煌，血酒如紅焰——血酒是我人生的埋骨之所；也是我心靈的皈依。

酒性雄烈，乃萬火之源太陽的金淚，烈焰之淚迸濺處，可感動蒼天之心；英雄之血高貴，乃從壯麗的人格之巔湧出的生命之泉，血泉激盪處，萬古歷史為之心醉神迷。能將刀鋒燒成深紅的血酒，爲俠義之士的生死承諾作證，爲鐵石男兒的天地之誓監誓——血酒見證人間正義，血酒是唯美人格雄風浩蕩的表述。

金爵巍巍，如天神之斧借泰岳雕成；血酒燁燁，如千古悲情燃燒。我置血酒金爵於朝日之頂，憑太行而危坐；左有大河金濤拍空，右有長江鐡浪滾滾，我以萬里長風爲雙臂，高捧黃金色巨爵，倒傾血酒，入我似猛獸狂嘯之雙唇間。瞬息之內，天地翻覆，時間倒流，痛醉於永恆之巔，形如秋風掃落葉而翻飛無憑，神思似深潭映朗月而銀輝清明，於是，我手之舞之，足之蹈之，忘形而守清明之神思，爲天下飲者，普世信徒，講述美酒與英雄的百代情緣。

何謂英雄？此乃迴響在歷史蒼穹間的天雷震蕩之問。

權術詭譎難測，瞞天欺世，終至權傾天下，以一人之意志役使萬民，以舉國之能量奉一人之價值——此乃寡頭獨夫，非英雄也。至於荼毒天下，暴虐百姓者，不僅名稱獨夫，更爲國賊。縱百萬虎狼之師，橫行天下，殺人盈野，血流飄杵者，乃魔性如熾之梟雄，亦不可稱英雄——梟雄、英雄一字之差，其生命哲學之奧意則南轅北轍，水火不容，不可同日而語。另有一類形而下之人，任性使氣於紅塵之內，借酒跳踉於市井之間，或者與莽漢爭鋒以顯豪情，或者恃強淩弱以示橫暴，凡此種種，盡皆鼠輩匹夫所為，又豈可稱之為英雄之行。

夫英雄者，燁燁煌煌來自雲漢之間，秉天地浩然之氣而臨世；巍巍峨峨立於塵世之上，以申張人間正義爲天職。自然歷史之上的人文歷史，是意志的表述，是從意志中湧現的過程。沒有英雄的意志，人間正義就必成無本之木，無源之水；天地浩然正氣就不可能磅礡於人文歷史。即使正義的法律制度之下，情況也是如此。只因“徒法不足以自行”，無英雄意志作魂魄，則法律制度只能淪為行屍走肉。

夫英雄者，俠肝義膽之謂也。英雄常懷大悲之情，故俠氣干雲，抑強權不避生死，助弱勢不計利害；英雄必有大憫之心，故道義燭天，義之所在，不避斧鉞，道之所趨，雖“萬千人而吾往矣”。英雄勇烈剛毅，睥睨天下強敵而無所畏懼，皆因俠義精神是其人格的立法者。一旦英雄歃血於烈酒，作俠義之諾，決死之誓，則天地肅然，鬼服神欽，雖驚雷疾電，不可移其堅鋼利刃之志。

夫英雄者，必真情昭昭，可羞明月，可炫金日。人性有不堪於禽獸者，只因人會虛偽欺世；世事無常，而人心虛偽善變，乃無常之最。故有哲人借幾縷秋風淒涼之意嘆曰：滾滾紅塵，一葉真情難尋；茫茫人海，盡在謊言人生中沉淪。唯英雄處世，肝膽照人，肺腑洞開；真情殷紅，如迸濺在蒼天眼球上的鷹血——沒有英雄，世間就沒有真實的心；如果隨英雄之血飄撒的真情湮滅，人生該多麽荒涼。

夫英雄者，乃“壯麗死亡哲學”或者“唯美凋殘哲學”的生命承載者。從虛無中偶然湧現，又必然湮滅於虛無——人生只意味著虛無間瞬息即逝的過程。以“壯麗死亡”或者“唯美凋殘”爲主題的哲學，則將如是箴言雕刻在死亡的宿命鐵壁之上：

“既然人生只是以虛無爲起點和墓地的瞬間，就讓我們棄絕佈滿古老淚痕的對永恆的徒然渴望，而把全部生命之戀作為神聖的祭品，獻給屬於人生的瞬間——即使命運一眨眼，人生便已走到盡頭，也要以壯麗死亡的名義，讓噴湧的英雄之血將虛無染成殷紅；即使生命短暫得儵忽之間便結束，宛似風從屠刀的鋒刃上掠過，也要以美麗凋殘哲學的名義確認，唯美的瞬間比永恆更接近高於物性的真實存在，即心靈意境。”

英雄，乃哲學人格意義上的聖潔而高貴的王者和至美者；英雄懷海雨天風般的大悲憫之義，如上帝和菩薩，有拯救天下蒼生之心；英雄真情璀燦，如刀劍劈斬在猛獸鐵骨上迸濺起的回聲，英雄真心赤誠，似深紅落日燃燒於野草叢中。

英雄如此，美酒亦然——酒魂聖潔，酒靈唯美，酒心大悲，酒德唯真，酒性雄烈。故可曰，美酒乃蒼天爲英雄垂落的淚雨；蒼天以滔滔美酒爲淚而痛哭英雄，只因英雄命運常表述悲愴之美。

英雄悲愴，悲愴之意不在於美只能擁有瞬間，與永恆無緣，而在於孤寂。英雄人格最深沉的哲學意涵，正表現爲對於唯美瞬間的絕對肯定，以及對永恆的蔑視；而孤寂——人海茫茫，紅塵喧囂，英雄的命運卻常孤寂如時間之外的一片猛獸之血——才是屬於英雄的驕傲和悲愴。

孤寂如漫漫長夜，盡頭處卻沒有晨光；孤寂如日月湮滅，天地混沌，唯有美酒可慰英雄萬古孤寂，唯有美酒可作英雄紅顏知己，可爲英雄鐵血摯友；亦唯有美酒堪稱來自天啓的終極安慰，使英雄生可忘憂，死無遺恨。

歷史蒼茫，千古虛幻，唯英雄濺血之處，仿佛在虛無的時間之上灼出的不朽傷痕；英雄命運孤寂，百代悲愴，卻時時有酒影如銀，酒焰似金，酒香如長風繞日，酒色似百花舞風，不狂醉於虛無之巔難稱英雄；如無英雄戀酒勝過情人，則酒之靈魂必定只能在庸人俗物間悲慼掩面，作萬古一長哭。

英雄與美酒已成魅力絕世之史詩；美酒伴英雄之足跡，從塵世直向無極之處，永恆和無限之外；英雄之悲怒喜憂，即美酒之低嘆長歌。此間風情無限，願天下飲者暫停舉杯，凝神屏息，且聽我略述英雄與美酒生死相依的鐵血之情。

古希臘美學之智慧詩意蔚藍，稱美神乃從海浪的沫霧中湧現；我的美學智慧更喜絢爛璀燦，願告天下酒徒——英雄，人格美的皇冠，是從雲蒸霞蔚的酒海巨瀾間升華而出。

遙憶當年，莊子有一問，難倒百代哲人：“是莊周夢蝶，還是蝶夢莊周？”於今我亦有一問：“是酒性雄烈，化作英雄之魂，還是英雄悲愴，令蒼天淚雨如傾，化作酒海浩淼？”

莊周之問，千古困惑；我之問亦可困惑千古。我無力解千古之惑，卻知美酒與英雄間的誓約，乃刻在虛無宿命鐡碑上的墓誌銘。

英雄是艱難的；昭俠義精神於塵世間，即英雄命運的艱難主題。艱難之處在於，行俠常須孤身與強權豪門作生死之決，尚義難免獨自在刀鋒上作狂風之舞。不過，行俠尚義之艱難並不在於誓決死生之險，而在於如影隨形與英雄相伴終生的孤獨感——置身茫茫人海，卻如行走在枯骨殘骸遍野的永恆墓地間，卻如踏著鐵鑄的死亡陰影走向沒有盡頭的荒涼。

暴風雨之大海方能現巨瀾撼蒼天，狂飈裂鐡雲；英雄男兒則秉美酒雄烈之性，遂有驚世駭俗的激怒、悲愴、狂喜之情。

千溪歸川，萬流入海；英雄之怒，千因萬源，終歸於強權欺世，凌虐良善，踐踏弱小。世事不平，遂使英雄生代天行罰之俠情。

英雄之怒初起之時，地火隆隆奔行，如遠古洪荒大野間傳來的戰鼓之聲。於是，萬物屏息，山川凝神，狂風蟄伏於野草叢中，以待天地之變。

剎那之後，地火噴薄而出：天柱摧而地維崩，天地回歸混沌；萬山頹而星斗移，宇宙冥冥渺渺。

於是乎，英雄之怒似驚雷疾電狂嘯於九天之上，如驚雷紫焰，重新點燃蒼白的太陽和人類歷史。英雄暴怒之際，鬼懼神恐，妖孽瑟縮，群醜懾服，而強權心驚膽破。

當其時也，必有酒香沖天，酒光炫目，助英雄一怒之威。英雄借酒意滔滔，縱橫於大塊之內，叱吒於天際之外，狂醉於歷史之巔；美酒借英雄狂飈萬里之怒，升華爲人間正義的神聖祭品——酒影燁燁如佛大悲之淚光，與英雄之血一起迸濺在雪白的虛無之上。當其時也，美酒已成英雄之魂，那“唯美凋殘”或者“壯麗死亡”的哲理的表述。

英雄之怒雖如雷霆奔行於塵世，其雄烈之本性卻是來自天啓；英雄之怒是從宇宙起點之外的唯美之靈的意境存在中湧起，然後在現象世界中呈現爲申張正義的天譴之劍。正義高於存在；爲申張正義，寧願讓生命在艱險的命運上湮滅爲血色殷然的虛無——英雄的情懷，正是唯美之靈的人格美的極致，即道德美的至上意境。

英雄有怒，亦有悲愴與狂喜。英雄之怒，昭示天譴以行公義於塵世；英雄之悲愴與狂喜則遠離塵世，只在醉鄉中。究其原因，全在於塵世間庸人俗物的淚混濁如蒼蠅之淚，不配滴落在英雄青銅鑄成的悲愴之上；全在於紅塵內凡夫俗子的血冰冷如蜥蜴之血，不配向英雄的狂喜獻祭——英雄的悲愴與狂喜是沐浴於酒海中的金日和明月。

唯美之靈的意境性存在，表述心靈的起點與歸宿。英雄乃人中龍鳳，靈性天啓；英雄人格是唯美之靈在塵世間的湧現，是怒放在塵世之巔的生命意義之花。唯美之靈借諸英雄的悲愴與狂喜，實現神韻豐饒的魅力。

英雄之悲愴，意境蒼茫而荒涼，是人生盡頭處的一片枯紅的血鏽。即使萬年時間都已腐爛朽敗，黑牢鐵窗上良心犯的血鏽也不會褪色；人生盡頭處英雄的悲愴同樣如此。借美人妖娃之纖指，採擷一縷紫霞般的酒香，拭去英雄悲愴上的風塵——這正是生命美學可醉倒蒼天和大地的魅力之所在。

英雄鐵骨間，酒香縈繞。英雄行俠尚義於人世，其命運可在生鐵鑄就的歷史間，踏出屬於壯麗猛獸的足跡。然而，英雄的喜悅之情並不在人世之內，而在於酒影瀲灩之際，酒香馥鬱之時——英雄人格之美本就出塵超俗；紅塵中找不到英雄的喜悅之情與荒野之風一起棲息的鷹巢，唯有酒中乾坤，才能容納得下英雄狂放不羈之大喜悅。

金焰中的猛獸之心，那是英雄人格美學的圖騰；烈焰焚心的璀燦痛苦，熔鑄出屬於英雄的宿命。對於英雄，悲愴與狂喜所表述的，都是烈焰中燃燒的猛獸之心；燃燒的心，就是金色的虛無，那絕對形而上的唯美之靈意境的象徵。

塵世間萬物咸俱，唯缺能夠點燃猛獸之心的聖火。英雄的悲愴與狂喜之所以聯袂攜手，共赴酒鄉，只因酒性雄烈，酒魂即凈化萬物的金焰。英雄一旦傾倒天河，鯨吸汪洋，縱酒痛飲，將自己的心靈埋葬在烈酒金焰之中，便物我兩忘，神形俱滅，生命隨即升華爲一片豐饒而璀燦的虛無。

沉醉於金色的虛無，親吻永恆之外的風；放浪形骸於萬古時間的廢墟間，吟詠唯美的人格詩篇——這正是屬於英雄的狂喜意境。不過，狂喜之巔呈現出的，卻不是可以讓太陽瞬間化為灰燼的熾烈歡笑，而是一滴從鐵石之心中滲出的淚；涙色猩紅如蒼狼之血，那是英雄的悲愴在狂喜的極致之處盈盈閃爍。英雄的宿命就以悲愴爲主旋律；面對悲愴而欣喜欲狂，正是英雄人格美學令人神魂搖動、心馳神迷之處——令絕色美人神魂搖動，難以自持；令絕代妖娃心馳神迷，如醉如癡。

人類的命運是心靈與物性本能的不合協的二重奏。英雄體現心靈意境，欲將意義和唯美的激情帶進塵世；碌碌庸眾卻要借諸理性，使人類命運成為展現物性邏輯的過程。

人類得到來自天啓的心靈之光的引導，才撕裂物性黑暗的鐵壁，進入現象世界；正是以心靈爲源頭，才湧現出自然歷史之上的人文歷史——自然歷史表述物性邏輯的鐵律宿命，人文歷史表述唯美之靈創造意義的意志自由。然而，命運發展今天，似乎要得出一個刻在墓碑上的結論：人文歷史在獲得獨立於自然歷史的命運萬年之後，又走上回歸自然歷史，湮滅於永恆的物性黑暗之路——黑暗，是因為心靈的聖火已經熄滅。

當代以本能享樂爲終極魅惑的生活方式中，人類整體退化爲一堆灼熱蠕動的物性貪慾。背叛心靈與背叛萬年人文歷史是同一回事，同時也意味著對美的背叛。英雄，這人文歷史中因唯美而壯麗的人格，被唯物的生活方式否定。唯美的人格凋殘，人生正演繹在物性貪慾中異化的過程。

酒是蒼天的淚雨，英雄則是最後一滴蒼天之淚。在這個物性的醜陋主宰人類審美觀念的時代，蒼天最後的淚影已經乾涸，成為殘留在虛無間的一片鐵黑色的淚痕。

英雄乃雄性之美的皇冠。英雄隨漫天黃葉飄零，雄性唯美的皇冠蒙塵；美人妖娃該到哪裡爲自己的國色天香尋找人生的歸宿。

將英雄青銅色的骷髏捧放在心之巔，向英雄骷髏作超越永恆的凝注，祈盼從骷髏眼眶黑洞中尋找到荒野之風的殘跡，或者尋找到寒露的閃光，那屬於枯骨的淚影——美人妖娃只能以這種悲涼的心靈祭禮，表述對愛情的忠誠，那同時也是對這個陽剛枯萎的時代的抗議。

酒性雄烈，浩蕩著英雄人格的神韻；酒魂乃是英雄血海中燃燒的心靈聖火。然而，天愁地慘，鬼長哭而神悲號，英雄血海竟然乾枯，酒之魂只能化作幾縷荒涼的風，伴隨歷史蒼穹間那一彎命運的殘月。

我，戀酒成癡、思酒成癖、爲酒顛狂之徒，見英雄血海枯凋，物傷其類之情黯然而生，令我難以自持。英雄和美酒的命運之星隕落，我心隨之悲苦。

祈盼天下酒徒與我同發誓願：披一肩蒼茫的風塵，遠赴大漠，尋找塵世之外的荒涼的地平線，然後，在深紅的落日之巔，用英雄的白骨爲石，建祭祀唯美人格的聖殿——天下酒徒的神魂在美酒金焰中湮滅爲片片璀燦的虛無之際，永恆和無限會凝成一滴蒼天的祭奠之淚，濺落在無極之處；那正是英雄與美酒的埋骨之所，也是酒的信徒魂牽夢縈的心靈故鄉。

（未完待續）

（《酒書九章——飲者心靈聖典》袁紅冰著 / 二零一七年四月第一次出版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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