This entry is part 38 of 42 in the series 她那年十九岁

3 7 暴风雪之夜

小莲不得不从事另一种工作,开始了另一种内容的生活。

她所供职的贵宾楼面临大街,座落在总公司办公大楼的一侧。两楼的半腰,即

在三楼高的位置,有一道封闭的天桥把两座楼连接起来。全楼共六个服务员,担负

全部服务工作。因为规模不算大,所以值班时,一个服务员负责两层楼。小莲被分

配负责三、四楼。住宿吃饭很方便。一楼有个小房间是单身职工宿舍,连同小莲在

内,共住三位姑娘。另外三位服务员有家,不在楼内住。吃饭就在贵宾食堂,实行

月包饭,不用饭票,伙食费从当月工资里扣除。三、四楼服务工作分两班制,白天

一班,晚上一班。虽然时间比较长,但并不重,更主要的是无假货之忧。全套被褥

被单都是新的,又有大型洗衣机,虽有不少劳作,但构不成劳动压力。

小莲自幼劳动惯了,她没有在胡翠仙手下所产生的那种紧张情绪和提防意识了

,精神愉快多了。和她接触的人,她都感到可靠。

来她身边次数最多的人是马小强。小莲由沙河商厦往贵宾楼搬行李那天,又是

个风沙天。风扫黄叶,沙土迷人,天色暗沉沉,使人忧心忡忡,还有点儿冷。而行

李再少,也不是一个姑娘可以搬的动的,况且离贵宾楼有两公里多路。同室的姑娘

劝她再住一夜,明天再找便车。正在为难,门外传来喇叭声。出门一看,一辆高级

小轿车开来了,在门口缓缓停下来。

从车上下来的是马小强。他喜笑颜开,一脸灿烂,冲着门口的第一句话便是

,“小莲,快走,我帮你搬家来了!”

“你咋知道我现在搬?”

“我咋不知道?”他不由分说,就把小莲的被褥和衣箱往车上抱。他还特意带

来几个小纸箱,装小莲的零用东西。他把所有的东西都装在小车的后座上,让小莲

坐前座,朝贵宾楼开去。

到了贵宾楼,他说:“小莲,你别动,我来!”他大包小包地往宿舍里搬。小

莲搬个纸箱子,他赶忙拦住:“放下,放下,你能搬动?”他生怕把小莲累着了。

行李搬到宿舍时,同室的姑娘说:“小莲,小强听说你调来,在这儿加了一张

床,还把地下,墙上全擦了一遍。”尽管姑娘们是把小强当成傻憨者来称赞小强的

,但说得小莲脸上泛红,不好意思。

她从心底里承认大家的看法:这个小强和他妈就是不一样。所以,她对小强有

一种信任感,往来也就多起来。说往来多起来,实际上是单向的,即小强常到贵宾

楼来,而小莲并不到小强那儿去,她也不知道小强住在那儿。

小强也有条件守在小莲身边——他的车库就在离贵宾楼五十米的地方;他也有

时间守在小莲身边——只要莫亦德不坐车外出,他所有的时间都没用,就围着小莲

转。而对这一切,小莲又无法拒绝——你凭什么不让人家到这公共场所来呢?

自从小莲住进贵宾楼女宿舍之后,这间女宿舍就没少过好吃的。苹果、香蕉、

桔子、香梨、哈密瓜、西瓜、各类高级点心,可以说要什么,有什么。这些东西,

都是小强送来的。这些东西,有一半是别人送给莫亦德或公司别的头头而人家又当

成多余的东西让他“处理”的,还有一半是他花钱买的——他为了品种更丰富一些

。同室的另外两位姑娘说:“小莲一住进来,我们真沾了你不少光啊!”每次送来

时,小莲总说:“你再不要这样了!”

小强说:“别生气,别生气,请你发给大家,大家一块吃。”

另一个姑娘说:“小莲你推辞啥呀,送来就吃,不吃白不吃。”显然有些把小

强当傻子看的意思。

小莲心里有点不好受,就对小强说:“小强,你为啥总这样?”

“我喜欢。你要把我往外赶,我就难过了。”

“你乱花钱!”

小强真说了一句傻气的话:“这你就别管了,我妈钱多的是。”

有时小莲不在宿舍,他就把东西送到服务台上,在小莲没事时,指着桔子或香

蕉说:“小莲,你吃啊!吃啊!”

小莲见他总在身边不离开,就说:“好,我吃,你有什么事,就忙去吧。”

“我没事,不忙,我喜欢在这儿看着你吃。”

有时,小莲洗被单,小强说:“小莲,我帮你干!”

小莲指着洗衣机说:“这儿洗涤,这儿甩干,活儿都叫它干了,没你的事。”

小强说:“没事你守在这儿,我帮你。”这样,由洗涤、甩干、晾出、折叠,

小强都包着干完,不让小莲插手。

有时没事干时,小强就在服务台一边坐着不离开。小莲实在忍不过,就说:“

你咋每天在这儿不走呢?”

“啊呀,小莲,别赶我,我喜欢在这儿。”

‘你在这儿干啥啊?”

“在你跟前,只要看着你,我就高兴。”

小莲脸一红:“真是傻二!”

“小莲,你咋也说我傻呢?”小强急了,“小莲,我不傻,我真的不傻,那是

他们胡说我的,我好好的,真的,我好好的。不信,咱们比赛背书,比赛学修理汽

车的技术。我的修车开车技术在全市比赛时,得过第一名哩!”

小莲心想,这是个好人,是个可以相信的好人。而要注意的一点是,妈妈讲过

,不准过早地找对象,所以,两人接触应尽量减少,并注意一定的分寸。

小莲觉得另一个可靠的人是莫亦德,这个人心肠也不赖。

调动时,小莲的行政工资介绍信不是由自己带的,而是由商厦转到贵宾楼来的

。 贵宾楼的负责人——总公司行政科蔡科长看到小莲的行政工资介绍信上注有“

集资款每月扣二百元,应扣四千元,未执行”的字样时,知道这原来是莫亦德一手

办的事,不敢擅自决定扣不扣集资款,便把行政工资介绍信拿给莫亦德看。莫亦德

对蔡科长说:“我现在忙,你先放在我这儿,我考虑以后再说。”

蔡科长去后,莫亦德差人叫小莲到自己办公室来。小莲穿过三楼的封闭式廊桥

,来到莫亦德的办公室。这个办公室特别豪华,高级地毯,红木器具,光鉴照人,

使初来这里的农场姑娘脚不知如何站,手不知如何放。

小莲怀中犹如揣着小兔子,鼻尖冒汗,小心翼翼地往前走,忐忑不安地问:“

莫总,找我有事?”

“噢,小莲,请坐,请坐。”

小莲在大舒椅的边沿坐下,身子似乎在往回缩。莫亦德看出她胆怯,便故意略

带硬气地说:“你看这个。”把那行政工资介绍信给了小莲。

小莲看见了上头的那条注语。

莫亦德问:“这是咋回事?你每月缴过集资款没有?”

“报到时,他们让我写了四千元的一张欠条。”

“真的吗?”

“嗯。”

“胡闹!胡闹!我早给他们安排过,考第一名的,免收集资款,可是他们非要

这样搞不行。他们不扣是对的,再扣是错的。——我找你来,就是落实一下这事。

今后,请你放心,只要我在,就不能扣你的集资款。你刚才还提到写那张欠条?我

派人把它收回来!这年轻人工作不错嘛,咋能这样对待呢?再说,听说你家里很困

难,母亲还有病,等着用钱,扣这四千元还了得吗?今后不扣了——我决定。不过

,你今后要听话,好好工作!”

小莲感激地说:“谢谢莫总,我……”

“你回去吧。”

小莲站起身来时,莫亦德拍着她的肩膀:

“听话,好好工作,啊?”

小莲觉得这人和胡翠仙不一样,他对人是关心的,比较理解的。小强那人不错

,同事们相处也都挺和气。她觉得贵宾楼是容人之处,安身之处,心情十分愉快。

可是,莫亦德第二次找她谈话,使她心里布满了阴云。

莫亦德在他的办公室里对她说:“前天,市里开了个重要会议,学习市委副书

记尤小三的重要讲话。这是讲话的打印稿,你看看。

小莲接过那材料,见标题是:《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,狠抓干部思想建设》。

莫亦德翻到用红笔划的部分,说:“你从这里往下看。”

小莲见里面这样写着:“当前的资产阶级自由化,不但在一般干部身上有比较

严重的表现,而且在教书育人、培养我们革命后代的教师身上也较突出。一个叫李

雯的老师,身为二中的教导主任,按说应有一定的思想水平和政治敏感的,可是她

认为1989年第九期《东方文学》上的那篇《来自大漠深处的报告》是好作品。那是

什么好作品?那是资产阶级自由化的典型反映,是现时期不良思想的表现,专写我

们建设事业的落后面,阴暗面,企图否认我们的伟大成就,企图煽动人们对党不满

,对我们领导不满,怀着对社会主义建设事业的抵触情绪,宣传严重的错误导向。

这篇文章,已引起上级领导的高度警惕,受到西北两家大报的严厉批判。而就是这

样有严重问题的文章,身为人民教师,教导主任的李雯同志极力为之叫好,而且在

我市首次招工考试中,利用党和人民赋予她的评卷终审权,把一位考生称颂这篇文

章的作文棒为好作文,给了最高分,让这位考生考了第一名。这不但给我市招工考

试带来不良影响,而且使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的教师受到压制。据说,市教育局已

经撤消了李雯同志的教导处主任职务,但这并不能说明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的任务

已完成了……”

小莲看到这里,觉得头在发胀,越胀越大,地在下沉,越沉越深……她觉得,

自己犹如一只蚂蚁,而要承受的将是高山倾倒;自己是一棵枯草,而要承受的将是

卷地而来的波涛……对那讲话的道理,她当然是不服的,可是容不得你说,也没人

去听。

莫亦德见她被填镇住了,一阵欣喜涌上心头,他随口编出一句话说:“市委副

书记找我谈了,让我过问考第一名的事……”

小莲不知道,一个市委书记,不可能事无巨细到如此地步,去过问已被招录而

且已上班两个多月的普通职工;她也不知道,一个小经理都可以调入那么多职工,

人事安排全是领导的一句话,上级有几个过问的?可是她相信莫亦德说的话是真的

,所以意识到不可抗拒的命运——失去工作。她脸色泛白,嘴唇也没有一点血色。

她咬咬嘴唇,滴着泪花说:“没考合格,那我就走吧……”

莫亦德在享受围截一只孤弱无助的幼鹿的快感:“在这儿,有长久的职业,你

一走,

没有工作,拿啥赡养你妈妈呢?”

一提起妈妈,小莲更是双泪涟涟,抽泣着,痛苦得说不出话来。

莫亦德走过来,弯下腰,手搭在小莲的肩上,柔声柔气地说:“不要哭,不要

哭,我们一起想办法。对上,我为你顶住。只要对上头项住了,在这总个公司,辞

退谁和不辞退谁,全由我说了算。今天叫你来,让你知道上头有这回事就行了,你

不要放在心里。一切有我做主,你的事也由我做主,不用怕,回去安心工作。”

小莲感激得不知如何说:“谢谢莫总,谢谢莫总……”

“小莲,别客气。你把320房间好好收拾一番,我要在那儿接待客人,有时还

要在那儿休息。”

320房间是贵宾楼装修和布置最豪华的一间,处处都显出不同寻常的阔绰和奢

华。墙壁全是软装修,地板是长方条红松木头拼成的,铺着和田地毯;卧屋,大客

厅,卫生间,都比其他房间大得多;桌椅、沙发、大床、落地灯、台灯、顶灯、壁

灯、床头灯、卧室内的写字台、卫生间浴缸和喷头,应有尽有,和高级的星级宾馆

里的总统套间没多大差别。这是个特别的房间,莫亦德常在这里过夜,享受弄到手

的姑娘,也会朋友,白天在客厅里同客人谈话。只要是他认为在办公室里不便说不

便办的事,都在这里说,在这里办。确实也方便,他的办公室和这个特别间只隔一

道廊桥,不过三十米。

小莲认为这是总经理的另一处办公地点,平时就很注意收拾。而经莫亦德两次

谈话之后,她更是特别精心对待这个房间。而今的莫亦德在她心目中,不仅是一位

权威赫赫的领导,而且是一个善良的,可以信赖的领导。现在自己的命运如何,准

确地说能不能有一碗吃,全是由这位领导决定的。而这位领导总是在保护自己,怎

能不令人感激呢?因此,只要是她值班,这个房间一天要收拾两次;地毯用吸尘器

吸两次,器具擦两次,尽管处处光洁可鉴,她还是照样这样做。她只有用这一点来

表达对这个救星般领导的谢意。然而,人如果是有了感恩的负担,特别是这种负担

来自上级时,活着并不轻松,因为在特别的大环境下,上级就是巨石,本来就是很

沉重的东西。小莲心里压着一块阴云,为了驱散这块阴云,她就必须承受感恩的压

力;而在承受这种压力的同时,她心里总有一种莫名的恐惧:一旦这种依赖失去,

将会如何呢?而自已又能凭什么永远争取到这个依赖呢?

莫亦德凭着自己的观察,他觉得自己完全控制了这个美人了。但他又认为,小

莲这姑娘和别的姑娘娘不同,不能像对待其他姑娘那样——叫到这个房间里,抓起

数千元或上万元往她内衣里塞,说:“拿上吧,答应我……”——简单,还得有别

的过程和别的条件。为此,只要一有空,他不是让小莲干这,就是让小莲干那,如

拿几瓶矿泉水去,取点苹果去,让管理员另买些果子汁去……同时,只要让小莲干

这点事,总要把小莲关在特别间里问这问那。比如,他要换一种香烟,小莲从管理

员那里给他换了,进来说:“莫总,换的是云烟,管理员说这次是真的。放这儿

。”

“好,好,。”

小莲转身要出去,他说:“别忙,你坐下。”

“莫总还有事?”

“我想问你,还有什么困难没?”

“没,没,莫总。”小莲拘谨地回答。

“有什么难处就说,个人的,家里的,能解决的困难,我这里都给你解决。”

他千方百计想让小莲和他在一起,可是有一个人经常妨碍他。这个人就是马小

强。只要莫亦德不外出,小强就不出车,小强一不出车,就成了小莲的影子,小莲

在那儿,小强就在那儿。小莲回宿舍,小强送这送那到宿舍;小莲守在服务台前,

小强就坐在一边,也像值班似的;小莲拖地板,小强跟着干。小莲身边的位置让小

强占了,莫亦德心里十分不满。令莫亦德更为恼火的是,小强帮小莲干活,竟多次

帮到自己的特别间里来。

莫亦德很喜欢在静悄悄的两人世界中欣赏小莲的各种姿态,而小莲来到自己的

特别间里擦洗收拾的时候,正是好机会。小莲在室内擦来抹去,时而低头、时而侧

身、时而仰面、时而伸腿,劳作中变换各种姿势,展露女姓最柔美的部分。莫亦德

在一旁看着,眼睛馋馋的,看得心跳头晕,一边讲一些无关要紧的话,一边探测进

攻的路子。这是焦灼不安的折磨,也是心荡神摇的享受。而每当这时,小强常常进

来。

“小莲,来,我帮你擦。”他说着,不由分说,夺过抹布,就干起来。

莫亦德这时气在心头,而说不出话来。

莫亦德有时忍不住,就问:“小强,你咋这么勤快?”

小强说:“莫总,我多干点,小莲少干点。”

有一次,莫亦德烦了,冲着正在拧毛巾的小强说:“去干你自己的事吧!”

小强说:“莫总,我自己没事,车都擦好了,又没毛病。”

“你就再没别的事吗?”

“没有,莫总。”说着,只顾擦洗,而且越干越欢。

莫亦德明白,这傻小子在追小莲,而且如漆似胶 ,非粘住小莲不可,必须让

他立即离开这座楼,走得远一点。可是,哪有合适的去处呢?

正好,市党校要办第四期理论学习班,要求科局级以上未参加学习过的干部去

学习,总公司也得去人。小强虽然是工人,不是科局级干部,但顶个名额报送给党

校也行——我们的提拔对象嘛。至于车子,有人开,让那位四十多岁的老郭师傅开

就行了。打好这个主意,他把小强特意叫到办公室,十分郑重地说:

“小强,你愿意不愿意当干部啊?”

“莫总,我没想过当干部。”

“没想过不对。经组织考察,我们总公司决定,把你列为重点培养对象。现在

,派你到党校学习。——这次去的都是科局级干部,你是工人,让你去,说明组织

对你格外重视,大力培养。你要服从决定,明天到党校报到。”

“……莫总,我在这儿挺好,不当干部光开车,每天挺痛快……我没想当官,

我也不是当官的料儿,我只会开车……我走了,她……”

“光会开车咋能适应改革开放呢?年轻人,不要过早地考虑个人问题,要把心

放在革命事业上,放在党的需要上,党现在需要你离开这里,出去学习。去了以后

,安心学习,好好学习,提高觉悟,将来接好革命的班。你把车交给郭师傅!服从

党的需要,啊?”

毫无考虑个人意见的余地,小强只好进了党校的学习班。学习班制度很严,不

能迟到,又不能早退,每天课程满满的。小强家离党校远,往返的公共汽车还得倒

车,很不方便,他索姓在党校吃住。这样,便断绝了同小莲的往来。

临走时,小强对小莲说,莫总非派我到党校学习不可,两个月之后才回来。小

莲虽然觉得他们个人之间没什么,但小强一离开,小莲真还觉得身边缺了什么似的

,每天总有一种孤寂感。

烦人的还有那怪天气,都十一月了,按说应该是快冻冰的时候了,可是仍然比

较暖和。这倒没啥,而叫人难以忍受的是每天都要刮几阵黄风,刮得天昏地暗,使

小莲心头的阴云更加浓重。

宾馆的窗子,没风时打开透透新鲜空气,一有风时,要赶紧关上。屋里的器具

容易落灰尘,小莲值班时,总忙个不停。莫亦德的房间里更是要尽心尽力,在那里

忙活的时间就多一些。有一次她擦茶几,意识到莫亦德在一旁盯着自己。她只顾埋

头干活,可是一抬头时,发现莫亦德的目光直愣愣的,姑娘的敏感使她心里不由的

一紧。有几次,莫亦德的目光竟毫无顾忌地朝自己身上扫描,把她扫得面红心跳。

自有这种感受后,在那特别间里收拾什么时,只要莫亦德在场,她浑身都不自在,

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整个身子都在莫亦德那贪婪的目光所剌之内。这沉默中的剌射,

胜过任何巧妙的语言,是莫亦德淫欲在直泄,激起了姑娘回避的本能。这个威严的

善良的领导虽然在她心目中变了形,可是,她对握着自己命运的那尊大神不敢吭声

,也无法吭声——说什么呢?但是,萌生的危机感使她做出这样的反应:趁莫亦德

不在时收拾房间;如果他在,就快一些,甚至勿勿离开。

一天下午,值过晚班的小莲正在自己的房间里给妈妈写信,突然,一楼报务台

的服务员在门处喊:“小莲,你的电话!”

小莲赶紧到服务台去接电话。电话是沙山农场医院打来的,小莲听着听着,抓

话筒的手抖起来。听完,她愣住了神,直着两眼坐在一边,愣了一会儿,突然“啊

”地一声大哭起来。同事们问出了什么事,小莲说:

“我妈妈病重了,现在沙山医院,农场医院治不了,建议往市上医院转……”

一位同事说:“那就快准备啊,小莲,哭有啥用?”

另一位同事说:“准备啥,主要是钱——不交住院押金,哪个医院都不收病人

。”

“要多少?”小莲问。

“大病最少五千!”

五千啊,像一张大磨盘从空而降,重重地落在小莲的心上,要把她砸成泥,研

成桨,“妈呀,妈呀,女儿咋救你呀!……”

另一位同事说:“小莲没亲戚,远水也解不了近渴,只有向公家借钱了。”

“可以借吗?”小莲问。

“咋不可以,前有车,后有辙。丁惠萍她爸住院,向公家借了八千;王秋菊

——就是那个打字员,她妈住院,向公家借了六千……她们都能借了用,然后,每

月从工资里扣还。”

“找谁去办?”小莲问。

“找蔡科长,他是管咱们的。他一同意,就给财务室安排了。你先写个申请,

找他签字去。今天取不出来也不要紧,他一同意,我们替你取;你明天先回去接你

妈,误不了事。”

小莲回到宿舍写了申请,到行政办公室找蔡科长。行政办的人说蔡科长到白云

宾馆去了,可是电话又打不通。

风停了,沙住了,还有些温暖。小莲步行了一公里多路,走得汗水淋淋。找到

蔡科长时,蔡科长说:“啊呀,小莲,这不是我能管得了的事啊。借这么多钱,还

能让我一个人说了算?非找莫总不行——总公司哪个人借钱都非经过他不行。”

他见小莲流泪不止,说:“这事放在谁身上都急啊。”他接住小莲的申请,批

写道:“可以考虑,请莫总批示。”

小莲回到总公司时,已经下班了。天色渐暗,天上的黄云变成了灰云,灰云又

变成了铅灰色的云,欲来欲凝重。莫亦德不在办公室,她又找到他特别间。仍未找

到,她便一边值夜班,一边等莫亦德回来。

约莫十二点钟时,处边的小汽车响起来。不一会儿,莫亦德上了三楼,走过楼

道时,留下一股酒气。小莲为他开了门,沏上茶。

室外传来隐隐的雷声,由远而近——怪天气,这个季节竟然有雷声。

要下雨了,小莲检查完窗户的关闭情况之后,来到莫亦德的桌前,把蔡科长批

过的申请递过去,说:

“莫总,我要借些钱,我妈妈病重。”话一出口,眼泪成珠。

莫亦德一看,喜上眉梢,但故意用沉重的口气说:“按说,这确实应该照顾,

可是,我难办啊!”

“莫总,医院不交押金不收病人,我明天接我妈来住院,我求你救救我妈啊

……”

“小莲,不是我不帮你,我为难啊。你看——”莫亦德从抽屉里取出一页纸,

递给小莲。

小莲一看,原来是沙河商厦在调出时为她写的鉴定。鉴定在优点部分写了她能

干,工作热心,提高了经济效益,而在缺点部分,写她曾有“严重失误,对出售假

项链一事有不可推卸的责任。”

小莲看过后说:“莫总,我委屈啊!”

莫亦德说:“你说你委屈,可是这事咋能说得清吗?据我了解,商场许多人都

怀疑你。刚参加工作的女孩子,要注意点名声啊……”

小莲心如针刺,说:“莫总,你信吗?”

“我不信,可我没有事实说服人家。我为你讲话,得顶住多少人得议论啊,人

家说我包庇你。你现在又来借钱,可是你不明白两件事。一、总公司有一个规定,

凡欠公家帐太多的,不能借钱。”他取出一张欠条,“你看,这四千元欠据是你写

的吧?”

小莲一看,是写给商贸公司的集资款欠条,说:“不是让我免缴了吗?”

“是啊,免缴是我做的主,但在群众看来,就是不公正的。如果大家反对我,

推翻了我照顾你的决定,你就欠公家九千元,啥时能还得清?第二点,即使是你能

还得清,机会恐怕不多了。——上头说你考的第一是假第一,要我对你除名……”

雷声越来越近,越近声音越大,似乎要来个地动山摇,随之又渐渐远去,声音

小到听不见时,又突然一声天崩地裂,震得玻璃窗格格达达响。

小莲像被雷电击倒的小鹿,身子歪在沙发里抽搐着。过了一会儿,她抬起头,

坚定地说:“有天大的事,我以后承担,央求你一次,先救我妈。欠多少钱,我小

莲死也要还!”

“你知道,我为你顶多大的压力啊——包庇错误,违背规章,顶着上级的指示

不办……”

小莲被说得绝望了,莫亦德尽情地欣赏着她任泪水浇洗桃腮,尽情地欣赏她那

任抽泣耸动嫩肩的楚楚动人模样,继续说;“你在失去工作的同时,还失去了名声

……唉 ,年轻人啊,不过,就看你……”

窗外大雨落下来了,洗着玻璃。莫亦德把窗帘拉紧了些,望着灯光下的泪美人

,艳得如出水荷花,嫩得如豆蔻滴露,哭得楚楚动人,娇得如仙子迷人,多像当年

在玛湖农场东招待所的吴梦香啊,不是像,而简直是同一个人。那时,自己三十八

岁,享用的那个女子仅十九岁;现在自己五十八岁,又有一个十九岁的美女子被自

己俘获了……这个时势,这个时代,属于我莫亦德,我莫亦德顺应这样的时势,顺

应这样的时代,就有享受不完的艳福。我一年最少也要搞二十多个女孩子,二十年

来搞了多少个女孩子,算不清了,模样也全记不清了,只记住那个相同的下身。而

吴梦香则不同,模样和下身永难忘记。现在,又一个同吴梦香一样的美女子到手了

,咋不享用呢?他看着那失去任何抵御能力的小莲,心里说,是时候了,不能再等

了……他心在狂跳,跳得头昏;血在燃烧,烧得心焦,他成了一头野兽……

此前,他已服下了一粒“伟哥”,因为他不但喜欢听女孩子被撕裂开时尖厉

的哭叫声,还喜欢欣赏女孩子难以多次承受中的痛楚。

“小莲,别哭,别哭,有我在,你的事都好办,我全为你担待。不过,你先到

里头去给我拿合烟——就在床头柜上……”

小莲站起身往里间去取那合烟,莫亦德跟在她身后,一把把门带上。小莲回头

看时,那曾见过的可怕的眼睛朝自己射来。她意识到进来取烟是个大错误,知道大

事不好,可是无躲退之处,身子缩着,抖着:“莫总,你要害我,我马上死

……”。莫亦德不听她说什么,扑上前,拦腰抱住她,不容她挣扎,抱起来就往床

上按。小莲用力扭动,可是挣不开。莫亦德用那满是烟臭的嘴巴捂住她的嘴巴:“

答应我,我什么都给你,还派车去接你妈……”

小莲的上身子被他按着,动不得,两腿乱蹬,使不上劲。莫亦德一只胳膊箍住

她娇弱的身躯,另一只手掀开她的内衣,伸到她的胸部上又揉又搓,她无论怎么扭

,怎么撕,都无济于事。接着,莫亦德如同大磨盘压到她身上,而且上下振动,令

她窒息,恶心,心都要快呕出来。最后,她被折腾得瘫了,昏了,莫亦德一手箍住

她的双臂,一手解她的腰带,扒下她的衣裤。她在床角瑟索着,双手抱在胸前发抖

。此时,莫亦德迅速地把自己也脱个精光。小莲的头要撞墙,他拦腰把小莲仰面搬

倒,像一块磐石压在她的身上,像狮子一样疯狂……

雷在滚着,炸着,雨在浇着,泼着,如同二十年前在玛湖农场那样,又凶又狠

地折腾了大半夜,最后无声无息了。

(未完待续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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